英雄崇拜症（二十五）（完）
爆肝填完一个年度大坑，耶——
好一个狡猾又勇敢的人啊，秋偷瞄身边的前辈。
他说他不是英雄，但对我而言——
“——跟这世上的人们沟通的快乐与感动，还有守护了他们梦想之后的成就感……都是久远桑最先教会我的。懂得近距离看人们笑脸的美好，我才坚持努力到现在……所以久远桑一定就是我心中最初的英雄了。”
“呜哇……您竟然留下这么厉害的东西，给秋君听了他大概会羞耻到直接跳温泉吧？”浴袍打扮的久远听罢录音，扶住青色衣袖给对面中年男子添了一盅酒。
“哈哈哈！好够了够了，小久真客气。小秋难得喝醉话这么多。”天濑林举杯一饮而尽，放下杯子又叹了口气。“嗨，他那个倔脾气随我，你也知道。自从他出了那个事又不肯辞职，我就控制不住自己，做什么都想给他录音录像，就怕哪天再也见不到他了……”
“伯父的心情我很能理解。打从认识秋君起他就总是那么奋不顾身，我一直被这样的秋君鼓励着，他的所作所为是真正的英雄，您该为自己有个这么正直的儿子骄傲才是。”
“唉……小久怎么这么会说话呢，小秋都不跟你学学。”
天濑林深吸口气，自己倒杯酒饮尽压下嗓音里的颤抖，用力拍了拍久远的肩膀。
“谢谢你愿意照应我家这个不肖子。等你们回东京以后，也……”
“老爸！隔着走廊都听见了。”
秋端着托盘一脸不高兴地进入房间，里面有几碟精致小菜，还专门准备了久远喜欢的腌梅子和旅店特产温泉蛋。
“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处理好，不要什么都擅自拜托久远桑。来，下酒菜。”
“谢谢，秋君。听伯父说你这些下酒菜都是你要求帮忙做的，休息会儿来喝点吧？”
“没事，今天客人不少，老姐还等着我送菜呢。”秋向父亲投去“别再爆料了”的气愤眼神。
“哎，等会儿。正好我想活动一下，小秋你来陪小久喝吧。”天濑林大大咧咧站起来，用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将儿子按在久远对面，又叮嘱了几句“你们慢聊慢聊”，不由分说地收起空盘出门去了。
秋一脸无奈地将身上暗橘色旅馆和服整理好，顺手将过长的前发拨开，露出左眼皮附近覆盖的大片烧伤疤痕。
“我还是不太习惯把头发留这么长。”
“辛苦了。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？”
“怎么会，都能在丰津屋帮忙了。”秋微微一笑，“就是不知道回去以后要花多久习惯，身体的感觉已经迟钝了太多。”
“今后的打算是？”久远看秋倒上两人份的酒。
“和上司商量好还留在枪械药品对策课，不过要调到企划组，没法上前线了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
“久远桑不用露出这种表情啊。是我不小心才受的伤，还好其他人都没事。”
“你也该多关心一下自己。”
“天天手术做到凌晨，没有未来送三餐就不好好吃饭的雪泽医生没资格教训我吧。”
“啊哈哈，也是呢。”
两人碰了一下杯。
“所以，老爸这次还爆了我什么料？”秋浅抿一口清酒，紧盯久远不放。
“喂喂，别拿审犯人的眼神看我。好吧……我想想，这次和伯父聊了很多秋君高中的事，他说你总是抱怨土风舞晚会那天和我跳舞，被传为全校大新闻后就没过过平静的高中生活。还说你曾经告诉他你暗恋未来……”
“噗——停！停！”
秋差点被没咽下去的酒呛到，咳红了脸：“你们怎么连这个都说！我和老爸说好绝对要在久远桑面前保密的！”
“不用伯父告诉我我也知道就是。”
“真假……”
“怎么办，想追未来的话经过我的考验还挺困难，要给你一些建议吗？”久远慢慢晃着剩下的小半杯酒，让那些醇香的液体在白瓷包围下打转。
“……没事。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对不起未来，但那已经过去了。”
秋轻轻摇头的同时，那些刻意留长的头发又掉到他眼前遮住狰狞的伤疤，荡漾起一缕红枫色微波。
“我现在这样真的不适合谈恋爱，没有精力，也没有想法。”
“天濑君，做英雄也是可以被他人所爱的。”
“啰嗦，雪泽前辈。我们都多大年纪了……”秋自嘲地笑着，“别以为听了老爸的录音，发现我其实有英雄崇拜症，就可以拿这个来说服一切啊。”
“没有没有。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，晚上一起泡温泉吗？决定明早的出发时间也记得告诉我。”
“好。谢谢久远桑特地来家接我回去。”
“都谢多少次了，你大伤初愈嘛。”男子温柔地笑。随着岁月流逝，久远似乎学会给笑容赋予更多内容，但对秋展现出的大多数笑颜却还是和当年一样，温和、清澈，少有杂质，总令人梦回少年岁月。
天濑秋难得有时间，与从“雪泽前辈”变成“久远桑”的这个人坐在老家温泉旅店里，边赏红叶边喝酒叙旧。明天一早，结束伤假的他就要搭久远的车回到都市，两人分别重新过起警察和医生的忙碌日子。
与久远的交情持续这么多年间，起初秋经常问自己一个问题，现在我信任他了吗？但不知何时他不再刻意去思考，也不知何时起两人开始用名字相称。要问他们的关系好不好，不爱直接表达感情的秋也一定会立刻点头。
受伤立功后不再被整个课开玩笑叫“小秋”的刑警先生这几年逐渐想通了，对久远抱有崇拜可能并不是件该消除的执念。以对方为最初对象的英雄崇拜，大概就是他们之间信任关系的起点，或者说，是种独特的形式。
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用年少轻狂否定其中意义，恐怕也没有任何人，可以再用这种形式与他们结下同等深厚的交情吧。
END